2013年4月15日星期一

友記車仔

「友記車仔」的店東李伯,雖然已經八十多歲,但他依舊是一個「手工機械迷」。他每天晨早起床,為開店作準備。當他知道我們來訪,也準備了很多好手藝去讓我們大家眼界。


位於界限街街頭的友記車仔

年輕時的李伯在成為專業的木車工匠前,曾經在印刷廠中工作過。那時候,他已經發現到自己的天賦,就是過目不忘。「從前的印刷機不像現在可以自動換新紙,我們要一張張的把紙放進去,在印刷文字前要必須確定紙張是畢直。」李伯一直用雙手比劃著當時印刷的過程。「我由小到大都沒有學過印刷,但是我看了一會就明白了。」李伯沒有把過目不忘的天賦,與及對手工藝的濃厚興趣埋沒,因為他一生人都是與木頭、金屬及打磨工具為伍。「以前工作時,我很喜歡去看別人做手工藝,無論是印刷、修整鎖頭、或者是裝建木頭車,全都沒有人教過我。那時我一邊看,一邊記,然後就自己不斷的嘗試。」誰不知,李伯一做木頭車,就做了一個甲子。


友記車仔就由李伯、李太夫婦共同經營


訪問時,李伯如數家珍的把掛在牆邊的鎖頭拿出來,向我們解釋鎖頭的原理和修理技巧。「每個鎖頭都有不同的鐵珠,我有時要逐粒逐粒的放進去試。」李伯熟練地把案上的小鐵珠一粒粒放進鎖頭裡,再扭動鎖匙。我感到驚訝,因為李伯這個年紀,也可不戴眼鏡,準確的把珠子放進小洞裡。除了精準視力,李伯的力氣仍倒不少。每當收到訂製木車訂單時,他都埋首在自製的車床前,把長短不一的鐵片打製成不同形狀,焊穩在木車的各關節上。李伯拿著大鐵錘和鑿子,往鐵片重擊幾下,那鐵片就成為了李伯想要的形狀。製造木車車輪也是一個相當具挑戰的程序,因為輪子必需要近乎完美的圓形,車子才會順暢移動。為了令移動時更省力,木頭車四個輪子中間都會裝上「啤鈴」,把洞子鑽得太深入,或是太淺,「啤鈴」都不能抓緊輪子,都會令車子行動不暢。


李伯自製的車床

友記車仔準備了大小不同的啤鈴,安裝在不同大小的木頭車車輪中

李伯所購入的啤輪都是「來佬貨」,有來自意大利、英國、芬蘭,雖然貨品較貴,但卻一分錢一分貨!

若果說李伯是「友記車仔」的總工程師,那李太就是公司的公關能手。


李太經常改良手推車的設計。她知道手推車的底盤常常受撞擊,為了令車子更耐用,她建議丈夫把防撞膠裝在車盤的四隻角上。

「我們製的車子,都是其他人的『搵食工具』,他們從事清潔、運輸、環保回收,他們大都是收入不多。我們的木車要堅固耐用,因為我不想他們用壞了又要換一部新車……只要你來過『友記』買車,我都會為你作終身保用!」對於這種的商業模式,你我也會感陌生,因為我們的手提電話、影音器材等,都會「巧合地」在保用期後不久出現故障。商家要賺錢,實會想盡方式去「巧取豪奪」。李太卻認為,盡善盡美地做好貨物品質,就是最好的宣傳。「每個人來買木頭車,都會覺得很好推、很耐用,他們自自然然會把我們的口碑愈推愈遠、愈擴愈大,所以我不怕沒有生意的。」而確實,「友記車仔」口碑是相當好。李太憶起,兩老曾經為附近玉石市場小販製造防水防滴的鐵箱,因為手工超卓,最終得到其他商戶的青睞,接得十多張訂單。又有一次顧客訂製百多個大型舊衣回收鐵箱,李伯、李太拼盡產能去趕工,每天出產十多個大鐵箱。

在拍這張友記車仔「硬照」前,李太告訴我經常有路人走過店面,希望為李伯、李太拍攝相片,他們也從不介意。


李伯李太拿著之前的訪問報導,那就是最好的宣傳。無論是酒店集團、社區組織、更甚是外國設計師,都曾是他們的客戶。


我在訪問之前,也不能白為什麼現在還有人要買大木車,一來它既不能摺,又沉重,而且即買即用的手推車又成行成市,我實想不出它的市場定位。在訪問後,「友記車仔」對自己出產的貨品相當自信,自信來自他們的專業,來自他們對木車的嚴謹要求,來自顧客對他們的信賴。未來也許有人會問我,提倡保育小店文化,保留小店特色,那究竟它們是什麼?




我想我已找到答案。

訪問聲音節目:九廣揭露第五集 - 訪問友記車仔
收聽連結:
主持:徐永亮、甄子程
嘉賓:友記車仔店東李伯、李太
剪接:Bonnie Tang
撰文:徐永亮、Bonnie Tang和甄子程
攝影:徐永亮、甄子程
監製:Steven Kwok
節目總監:甄子程

2013年4月5日星期五

官塘裕民坊凌記書店

官塘裕民坊被納入了市區重建項目,自數年前起,當地的居民、商店甚至是街道旁邊的小巴總站,都也陸續遷出。剩下來的,一是財雄勢力的大集團分店,一是市區重建局的臨時辦公室,一是負隅頑抗的「釘子戶」。就在裕民坊輔仁大廈門外,我們訪問到凌記書店。

凌記書店的招牌
位於官塘裕民坊凌記書店
「五十年前的官塘很熱鬧的!我們店子樓上是國寶酒樓,馬路對面又有數間酒樓……就連戲院都有幾間,有銀都戲院、寶聲戲院等,當時的午夜場很多人看!還有官塘是個交通中轉站,每天都是熙來攘往。」官塘裕民坊輔仁大廈前的凌記書店,店主陳先生憶述當年時,雙眼仍是炯炯有神,的確那段日子真是經營租書店的黃金時代。

那些年,凌記書店被酒樓群包圍。國寶酒家在凌記書店的樓上,現已結業。

「我和爸爸每星期都會輪流去台灣三次,購入大量武俠、愛情小說,因為台灣書出版快,價格又便宜。每當新書一車又一車運送到店面,顧客都相當雀躍,他們會一次過租借十數本書離去。」凌記書店最風光日子,曾經有五間分店,而在官塘的總店,曾經聘用了三名專職收銀員,以應付大量借書客。「過去租書費用只需四元,一天我們就有近萬元的營業額了。每次租書,讀者都要付上按金。當他們讀完一本書後又會立時借新書,那按金就一直在我們手中,所以我們有很好的現金流!」


店東陳先生,已經是書店的第二代「掌門」,他每天都會幫爸爸看鋪。
陳先生每說起當年租書店的美好時光都滔滔不絕。

可能當時社會讀書識字都是一件奢侈的事,有機會閱讀,人都不會輕易放過。「莫說從前,即使在現在,也不是很多人會買書。不是因為不愛看書,而是書本真的是太貴了,每本書都一百、幾十元!你可以去商務看看,打書釘的人還不會少。」凌記書店,在全盛時間藏書高達四萬本,堪比一所小型圖書館。但陳先生自詡凌記書店的館藏比公共圖書館更「巴閉」。「我們有齊60 集《蜀山劍俠》,曾經有人數萬元收購全部書冊,但我也不賣,因為作者已逝,而且出版社也不會再版。我又聽聞過有人想借《木蘭花》,但在香港遍尋不獲,最終要到外國的圖書館中才找到,而我們又有《木蘭花》可借呀。」凌記書店,除了豐富和補足了數代香港人的精神文明和靈魂,更是本地文壇創作的見證。


陳先生手上的《蜀山劍俠》已經是絕版,一來作者環珠樓主已逝,二來出版社也沒有再經營下去。

就在訪問期間,前來找陳生租書的人也真的絡繹不絕,有男有女,有長有幼,更令我感到神奇的,就是每個讀者,陳先生都會記得他們的名字,甚至是他們的閱讀喜好。有一位載著帽子的女士在旁邊看著我們做訪問,陳先生特別記得她,因為她是一位末期癌病病人。每次她前來借書,陳先生都會特意給她新書,希望她能夠在治療期間有所寄托。陳先生又跟我分享,他曾經看見有位讀者,每天都會來偷書,他足足把整個系列的書都偷去。「當時我是看到他偷書,但我『隻眼開隻眼閉』啦,如果舉報他,他的前途就毀了!不過後來那位『偷書賊』也來『自首』,還了我數千元。」古時候,竊書的人被稱為「雅賊」。也許,這真的是盜亦有道吧。




每一位來到借書的客人,都是凌記的老客人。每一個都會向陳先生問好。
訪問期間,生意仍是做過不停。

數十年春去秋來,陳先生兩父子,在裕民坊輔仁大廈的樓梯角,看見讀者從小男生變成一家之主,亦遇上了老讀者永未能把借出的書藉送回凌記。在舊日香港,資訊、物資和經濟尚未豐盛時,凌記書店補足了公立圖書館的不足,為社會基層人士帶來閱讀之樂。即使在電子書、平板電腦當道的廿一世紀,實體書的質感、油印味道和作為知識承傳的載體依舊是無可替代。


智能電話和實體書是完全不同的閱讀感受。
陳先生亦有使用智能電話,但是他都沒有用來看電子書



訪問聲音節目:九廣揭露第二集 訪問凌記書店
收聽連結:

主持:徐永亮、甄子程
嘉賓:凌記書店東主陳立民先生
剪接:Bonnie Tang
撰文:徐永亮、Bonnie Tang和甄子程
攝影:徐永亮、甄子程
監製:Steven Kwok
節目總監:甄子程